朱棣靖难成功称帝后,是怎么对待朱标后人的?结局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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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南京明孝陵以东,有一座古老而肃穆的陵寝,名为懿文陵,亦称明东陵。这里长眠着明太祖朱元璋的长子、懿文皇太子朱标。
陵寝虽曾出土黄色琉璃瓦,显露帝王规格的痕迹,但它的形制却始终停留在太子陵的规制上,缺少巍峨的明楼与坚固的方城。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一段悲怆的历史——一段关于权力倾轧与家族覆灭的往事。
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十三日,南京城内金川门大开,太祖第十九子谷王朱橞与曹国公李景隆将燕王朱棣的靖难大军迎入城中。
大势已去的建文帝朱允炆——朱标的次子,在皇宫奉天殿点燃熊熊烈焰,自焚殉国,以身殉社稷。
四天后,朱棣登基称帝,废除建文年号,改称年号为洪武三十五年,第二年为永乐元年。
他以天子之礼安葬了朱允炆,却不赐谥号,更不予庙号,彻底抹杀了其帝王身份。更令人痛心的是,朱棣下令将朱标的神主牌位从太庙迁回懿文陵,剥夺其追尊的孝康皇帝称号,依旧只称其为懿文皇太子。
这一纸诏令,不仅是对朱标身后尊荣的践踏,更是对其后裔无情的宣判。
朱标共有五子,长子朱雄英早夭,追封为虞王,谥号怀;
次子便是建文帝朱允炆,自焚而亡;
三子朱允熥先被降封为广泽王,后废为庶人,至永乐十五年(1417年)去世,年仅四十岁;
四子朱允熞被降封为怀恩王,同样废为庶人,去世年月不详,且无子嗣;
五子朱允熙被降封为敷惠王,后改封瓯宁王,永乐二年(1404年)去世,年仅十四岁,谥号哀简,亦无后人。
建文帝朱允炆则有二子,长子朱文奎于建文元年(1399年)被册立为皇太子,南京城破后下落不明,年仅七岁;
次子朱文圭,生于建文三年(1401年),朱棣入宫后未对其痛下杀手,却将其囚禁,沦为笼中之鸟。
自此,朱标的后裔从皇室贵胄跌落至阶下囚,家族的荣光被权力斗争的铁蹄碾碎。
朱文圭,明代史书称其为“建庶人”,与吴王朱允熥之子“吴庶人”,被关押在中都凤阳的广安宫内。那是一座高墙深院,墙外是喧嚣的市井,墙内却只有死寂与阴冷。
朱文圭自两岁起便身陷囹圄,成长于冰冷的石墙之间,不见天日,甚至连牛马的模样都不识。
他与吴庶人,以及少数尚存的家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唯一的声响是风穿过墙缝时发出的低鸣,仿佛在诉说他们的屈辱与哀伤。
广安宫的生活,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朱文圭幼年时,常蜷缩在墙角,听着外祖母低声啜泣,讲述那早已遥远的皇宫岁月——金殿上的龙椅、锦衣玉带的尊贵,皆如梦幻般不可触及。
食物虽不至于匮乏,但粗粝难咽,冬日里寒风刺骨,破旧的棉衣难御严寒。
吴庶人则更为沉默,他是朱标嫡脉的后人,本应承袭吴王的荣华,却在这高墙内耗尽青春,眼神中只有麻木与空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囚禁的岁月如刀般刻在他们的骨髓里,剥夺了他们的希望,也磨灭了他们的愤怒。
这样的苦难持续了近五十年。直到正统十四年(1449年),明代历史上震惊朝野的“土木堡之变”爆发,御驾亲征的英宗朱祁镇兵败被瓦剌人俘虏,京师震动。
居守京师的郕王朱祁钰临危受命,即位称帝,尊朱祁镇为太上皇帝,率领军民赢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翌年八月,太上皇帝被瓦剌放归,却随即被软禁于紫禁城外的南宫之中。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朱祁钰病重,三日未能视朝,朱祁镇趁机发动政变,重新夺回皇位,改年号为天顺元年。
当年二月,朱祁钰暴毙,被赐恶谥“戾”,而朱祁镇为挽回声誉,将目光投向了已被囚禁五十余年的朱标后裔。
朱祁镇召来内阁大学士李贤,透露了释放朱文圭等人的意图。李贤将此意宣之于外,朝野上下为之感动,称颂皇帝仁德。
天顺元年二月,朱文圭与吴庶人家族共计十八口人,终于走出广安宫的高墙,被安置于凤阳城中居住。
朝廷每月供给食米二十五石、柴三十斤、木炭三百斤,赐阍者二十人、婢妾十数人,并派六名内使负责“看守门户,出入使令”。
据李贤所著《天顺日录》记载,旨意传至广安宫时,朱文圭闻讯后悲喜交加,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不意圣恩如此。”
彼时,他已年近六十,鬓发如霜,而吴庶人据传已去世,仅剩老弱家人相伴。
遣太监牛玉入禁谕其意,建庶人闻之,且悲且喜,不意圣恩如此。时庶人年五十六、七矣。吴庶人已殁,尚有庶母姐、老妇五六人,有年八十以上者。庶人入禁时方二岁,出见牛马亦不识。—《天顺日录》
走出高墙的那一刻,朱文圭感受到刺眼的阳光,耳边是陌生的市井喧嚣,心中却无太多喜悦。
五十年的囚禁,已将他与这个世界割裂,那些所谓的“恩赐”与“自由”,不过是另一重无形的枷锁。
他与家人被安置在凤阳城内,生活虽有改善,但内使的监视无处不在,过往的苦难也如阴影般挥之不去。
朱标后裔的命运,似乎并未因这场释放而彻底扭转,但至少,他们终于得以呼吸墙外的空气,感受一丝久违的温暖。
02
朝廷的旨意看似仁慈,每月供给食米二十五石、柴三十斤、木炭三百斤,赐予阍者二十人、婢妾十数人,以供日常使唤。
然而,六名内使被派来“看守门户,出入使令”,名义上是服侍,实则是变相监视。
朱文圭年近六十,鬓发苍白,步履蹒跚,走出囚禁之地时,面对陌生的街巷与喧嚣的人声,竟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疏离。
他曾是建文帝的嫡次子,若长兄朱文奎果真失踪,他便是大明第一顺位继承人,可如今,他不过是个被严密看守的庶人,自由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凤阳城的生活,较之广安宫的高墙内虽有改善,但仍带着无形的压迫。宅院虽宽敞,却破败不堪,墙角长满青苔,屋瓦在风雨中吱吱作响。
朱文圭与家人每日食用的米粮虽足,但粗糙无味,婢妾虽侍奉左右,却多是朝廷指派,言行间透着冷漠与戒备。
他时常坐在院中,望着天边浮云,回忆幼时听闻的皇宫盛景,心中百感交集。夜幕降临时,婢妾的低语与烛火的摇曳,偶尔让这老朽之人感受到一丝人伦之暖,但更多的,却是身为囚徒遗脉的孤寂与屈辱。
岁月如梭,成化三年(1467年)九月,南京司礼监太监覃包上奏朝廷,称朱文贵等人从广安宫带出的帐幔、靴履等物已“岁久敝尽”,请求修补或更换;
同时,十八口人中已有五人去世,每年供应的布缣绵絮是否可酌情减少。工部建议覃包“勘议给赐”,宪宗当即批准修补,却未削减供应,表面上显露出一丝关怀。
不久后,巡抚淮扬、右副都御史滕昭又上奏,称朱文圭等人居于凤阳城中,官军每日巡逻守护,动静颇大,恐惊扰皇陵,且凤阳“城池不修”,若有人借其身份生事,仓促间难以防御。
滕昭建议将他们迁至有卫所军驻扎的城池,或移居凤阳旧中书省衙门,以“严加防范”。宪宗却不以为然,下旨驳回:“安置已定,不必动。”
事下礼部,会官议以为诸庶人皆朝廷亲属,俱以有过谪守陵寝。英宗时敕中都内外官防守供给,至为周备,不可轻易。其或城池未备,自可修筑坚完,以为经久之计。上曰:“然。安置已定,不必动。”—《明宪宗实录卷四十七》
滕昭的奏疏,透露出朝廷对朱标后裔身份的深深忌惮。朱文圭虽已垂垂老矣,但其血脉所承载的意义,依旧让当权者如芒在背。
然而,宪宗的驳回,也显示出对宗室血脉的一定维护,至少在表面上,他不愿背负苛待先帝后人的恶名。
朱文圭对此心知肚明,他从未奢望真正的自由,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份夹杂着怜悯与猜忌的“恩典”。
成化十三年(1477年),户部郎中李炯然再度上奏,指出凤阳诸府州遭遇洪灾,当地官府无储备粮接济,建议在广济关、寿州正阳镇及亳县等客商聚集之地收税,每钞一贯折米一升,待府库积蓄三年后再止,以开源。
同时,他提及朱文圭等人家眷已亡故大半,月供米粮二十五石仍按旧制发放,建议酌量减少,以节流。宪宗闻奏后颇为不悦,搬出先帝英宗的旧制,斥其提议不当:“岂可轻减?”
他下令凤阳镇守官员详查后“具奏处分”,言下之意,绝不削减待遇。
又凤阳建、吴二庶人初家眷十八口,月给米二十五石。今已故太半,而所供如旧,请量减之。事下户部,议其言可从。—《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七十三》
宪宗的强硬态度,让朝臣不敢再提削减之事。朱文圭虽身处凤阳,却也能从守卫的闲言碎语中得知朝廷的争论。他对此无甚波澜,只是偶尔叹息,感念自己这残破之躯,竟还能牵动朝堂的一丝风云。
岁月继续流逝,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八月,守备凤阳太监李棠上奏,称吴庶人的姐姐以八十六岁高龄去世,请求朝廷出钱为其修造墓园。宪宗闻之动容,下令礼部移文所司,按例营葬。
庚寅,守备凤阳太监李棠奏:“故吴庶人姊年八十六岁,近卒于高墙内,乞令所司为营葬域。”上闻之恻然,命礼部移文所司营葬如例。—《明宪宗实录卷二百六十九》
由这条记载推算,吴庶人的姐姐生于建文二年(1400年),其去世时,吴庶人一脉已近乎凋零。
据史料推测,吴庶人本人的去世时间,应在成化十三年至二十一年之间,李棠奏疏中明确称其为“故吴庶人”,标志着这一支嫡脉的彻底衰落。
朱文奎目睹家族成员一个个离去,心中只剩无尽的苍凉。他时常独自站在院中,凝望远处的懿文陵,思念那从未谋面的先祖朱标,感慨血脉之重,竟成了他们苦难的根源。
至弘治年间,有人上奏请求封朱文奎之子为亲王,以奉祀懿文太子朱标,表明其血脉得以延续,至于结果如何,史书未载。而吴庶人一脉,自成化年间后,再无明确后代记载,似已断绝。
值得一提的是,懿文陵的祭祀规格始终极高,每年九次大祭,远超太祖孝陵,显示出朝廷对朱标历史地位的重视。
然而,这种隆重的礼仪,与其后裔的悲惨境遇相比,却显得格外讽刺。
朱文奎晚年,常听守卫提及陵寝的祭祀盛况,心中虽有感触,却再无波澜。他的一生,从囚禁到释放,从屈辱到微暖,终是在凤阳这座古城中,画下了一个苍白的句点。
